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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河晋陕峡谷考察记趣(作者:景 可)  
          2010-06-21    【关闭】  
 

作者:景 可

上世纪80年代我国的交通运输十分紧张,为了加快北煤南调,交通部门想方设法增强运力,于是晋陕峡谷河道也列为航道开发之列。这才有了“黄河晋陕峡谷航道开发的可行性研究”项目。项目由陕西省交通厅牵头,天津水利科学研究所、南京水利科学研究、黄委勘察设计院和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等单位参加。我所的任务是负责“晋陕峡谷两岸溪流碛滩对航道稳定性影响研究”。依据计划安排,野外工作分两个阶段,先是路线勘察,在此基础上选择典型河段详查。路线考察分为上下两段,上段从府谷至吴堡,下段从吴堡至禹门口。先考察下段,我所由尤联元和陈浩(小)、周立参加。为了使考察赶在汛前结束,下段考察结束后接着是上段考察,这段由我和张勋昌、周立参加。这一河段的路线勘察和第二阶段的典型碛滩详查的艰辛至今还记忆犹新。

惊心动魄的旅途

课题主持单位通知我五月三日(1987年)到陕西府谷县报到。我和张勋昌五月一日晚乘火车离京,第二天早上到山西原平县。下了火车直奔长途汽车站,很顺利的买到了两张去山西保德(保德与府谷隔河相望)的车票。发车时才知道原平没有始发车,我们买的是由忻州至保德的过路车,担心走不了。过了一会儿车子进站,服务员大声招呼到保德的旅客上车了。旅客蜂拥而上,其实也就6-7个人上车,可是车里走道上也站满了人,此时只有横下一条心往上挤,下面的服务员大声嚷着大家再挤一挤,同时在车门口双手推着,好不容易才关上了车门。原平上车的6-7个人全都挤在小小的车门口,那是何等之挤,现在想都不敢想,在公共汽车上忍几分钟到下一站也许就过去了,长途汽车一般要到下一个县城才可能有旅客下车,只能坚持忍受。汽车终于上路了,那时公路都是砂石路,路况十分糟糕,路途颠簸自不待言,更为提心吊胆的是车门一旦出险,后果不堪设想。在那个时代,山西省全是这样。最不可理解是这趟车在如此人多为患的情况,也如同城市小公共汽车一样,只要路边有人招手司机就必停。用现在眼光看,司机的心眼好,以人为本,十分体谅老百姓的苦衷。因为到保德每天就一趟车,因此只要路边有人招手,司机就停车。由于这趟车实在太挤了,车门根本打不开,等车旅客无可奈何,望车兴叹。也有胆大的旅客,行车途中目睹有三个年轻人招手,司机也照样停车,由于车门无法打开,这三个人中有两个人一人抓一车门把,还有一人抓着车窗框。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司机居然也敢开车,可见这位师傅的“胆略”与“勇气”不一般。这时其他人怎么想我不知道,可我是胆战心惊,为他们捏着一把汗,只要稍有闪失就可能酿成大祸。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车子走了多少路程,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车子在爬坡时车速很慢,这三个年轻人才下了车,肯定说他们不是到了目的地,猜想很可能是气力不支才放弃继续“旅行”。车外的旅客下去了,心里终于舒缓一些,再也不那么提心吊胆了,可是车内嘈杂声也使人心烦意乱,呛人的烟味不用说了,孩子的哭闹声,大人嚷嚷声,终之用乌烟瘴气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原平到保德大约200公里的路程,从上午九时到晚上七点左右到保德,走了近十个小时,可我们直到下午3时车子到五寨县才有人下车,这时张勋昌同志挤占了一个座位,让我坐,他仍然站着。这次惊心动魄的一天艰苦旅途生活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一情景与钱钟书在<围城>中的描述酷似,而时隔恰是半个世纪。

饥寒交迫的夜晚

五月三日全体考察人员都到了府谷,计划第二天中午1时开船,那天我们准时到了码头,不知什么原因,船还未到。那时由于通讯不方便,不像现在有手机可以随时联系,只能耐心的等待,下午3时船终于来了,迟到原因是修船。上船后大所失望,是一只以柴油机为动力的破木船,三名船工,而且船还漏水,船上一张凳子都没有。当时心里还埋怨主持单位太扣门了,后来了解到这是花了5000元买的船,原因是黄河水流湍急,船顺流而下还勉强可以,可是船下去以后就无法再开回来了,到了目的地船要就地处理,由此才出现这样的空壳船。

我们上船以后立即开船,这一天的目的地是府谷白云乡的白云沟。这一河段河道较宽,又值枯水期,水势比较平稳,没有一点峡谷的形势,日常也有船只往来,两岸老百姓往返县城的主要交通工具也就是船。正常情况下从府谷到白云沟3个小时也就足够了,预计下午6时天黑之前可以到达,但由于这艘船马力不足,行船速度较慢,更重要的是由于我们考察河势和水势,测量水深和深泓线的宽度,船就不能按正常的航线走,而是呈“之”字形前进。尽管船工不断地催促和提醒我们抓紧时间,天一黑船就走不了。日落西山了,才走了一半多路程,这时船工真急了。天慢慢的黑下来了,船上没有任何照明工具,前不着村后不靠店,只能请求船老大继续前行,但是船的速度之慢是可想而知了。当船行到离目的地白云沟口还有2-3公里的地方,船停下来,说什么也不走了,因为前面是急流险滩,继续前进就有翻船可能。为了安全船靠岸大家上了岸。这时天已漆黑一团,地上又没有路,只能在砾石滩上高一脚低一脚的前进,2公里路用了近一个小时。到了白云沟,已是晚上9时多了,负责后勤的同志招呼大家就地休息,他进村找村干部联系吃饭与住宿。五月初的黄河滩,夜晚还是很凉,大家穿得都很单薄,冷得只颤抖,这时又饥又渴,筋疲力尽,只能静静地坐在砾石滩上,带队同志一再表示歉意。这时最辛苦最累的是负责后勤的那位老孙同志,这个小村里还不通电,人生地不熟的漆黑夜晚找人有多难,等了将近1个小时,村干部来了,先把我们领到一位农民家里休息,再给我们准备晚饭。村干部同志说今天太晚了,社员们都睡了,只能自己做饭,我去拿面粉来,大家今晚就凑合着吃点面条吧。

这位农民家里点着一盏小煤油灯,大家坐在一个大炕上,这时冷的问题基本解决,饥渴是越来越严重,尤其负责后勤的那位老孙,下船以后到现在就没有休息过,现在还在为大家和面擀面条。直到晚上十一时左右在房东老乡的帮助下,终于吃上热腾腾的面条,确切地说就是面糊糊。可老孙同志一再打招呼“对不起”,很抱歉今晚的面和软了,凑合吃吧。其实大家都特别理解和钦佩老孙,难为他了,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吃饱肚子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还有什么好讲究呢。

饭后已经夜深了,明天一早还要继续上船考察,受条件限制既不洗脸也刷牙,十来个人就挤在一个炕上,三、四个人合盖一条被子,和衣躺下就睡着了。

提心吊胆过急流滩

第二天天一亮就起来了,老远就听到黄河的哗哗水声。这里与上面河道完全不同,受白云沟洪积扇顶托,百米以上宽河道束窄为二、三十米,形成一个险滩,水流湍急,难怪昨天晚上船工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前进。早饭后准备出发,船工招呼我们徒步到碛滩下游等船,他们驾驶木船冲入险滩激流中,木船似乎被裹在激浪里,在岸上看到此景确实胆战心惊,为他们捏了一把汗。过了险滩急流以后,水势相对平稳,船工让我们上船。船在峡谷中穿行,两岸悬崖峭壁水石相激,浊浪排空,这时可充分领略“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恢弘气势;还可窥视到两岸岩壁在水力、风力以及机械风化等自然力作用下形成富有诗情画意的天然水蚀地貌景观,有的像岩画,有的像密密麻麻的天书,有的像动植物造型,有的像人物造型,有的像音乐符号,有的水蚀穴像冰臼,总之在这里可以挖掘你最大想像力。大家正在尽情饱尝两岸奇特风光,突然船工招呼我们前面要过急滩,大家准备下船。

其实,黄河晋陕峡谷的河谷地貌形态特别复杂,两岸并不全都是悬崖峭壁和水流湍急的峡谷,而是蜿蜒曲折,时而出现“S”型大湾,时宽时窄相间的河谷。一般规律是顺直河段两岸峭壁对峙,弯曲河段凹岸是陡崖,凸岸是相对宽阔的砾质滩地,水流最急处是两岸支流入黄口形成的冲洪积扇前缘河道。这一河段由于受到冲洪积扇的顶托,河道束窄,水流湍急的险滩,是行船最危险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有船毁人亡的可能。这样河段是我们考察的重点,从行船考虑此类河段必须要有工程措施才能使下行船安全,上行船能上行;从河道稳定性考虑这种河道很容易被突发的泥石流冲毁。船行至类似河道船工都要让我们下船徒步至险滩的下游。但也有多处由于是连续险滩,两岸又是陡崖峭壁,下船步行必须上岸才能绕过弯道,那就要走很远的路程。遇到这种情况,船工们也无可奈何只能让我们坐船冲险滩急流。第一次坐船过险滩时提心吊胆,非常紧张,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和胆怯,当船冲下跌水时,小木船似乎被激流掀起的,左右颠簸十分厉害,脸上也溅满浪花,手是死死的把住船。船冲过激流以后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暗暗地想终于冲过了一关。多次过急滩之后也就无所谓了,后来救生衣都不穿了,这应该归功于船工行船的经验和高超的技术。

西瓜方便面迎酷暑

第一阶段上下河段沿河勘察以后确定了第二阶段重点考察的碛滩。根据项目组的要求,选择6个对航道可能产生较大影响的碛滩进行详细的形成环境调查,就碛滩形成原因、堆积物来源、碛滩发展趋势等问题深入研究。有了前期的路线勘察的经历,对第二阶段工作的困难有了充分的考虑,制定了切实可行的行动计划,思想上有了吃苦的准备,在物质上也做了充分的准备,带足了方便食品,向所里要了两辆野外考察车,挑选了两位信赖的年轻司机。

北方最热的七月下旬,分乘两辆汽车由北京出发,那时路况不佳,车速受限当日住宿山西大同,第二天晚上到目的地陕西府谷县。第一个考察点就是终生难忘的府谷县白云沟。野外考察分了两个组,陈永宗、尤联元、陈浩、朱同新等负责沟口碛滩调查,主要任务是在砾石滩地上不同部位选择样方,然后在每个样方内随机选择100-200块砾石目测其岩性、磨园度和分选性;我和卢金发、张勋昌、周立等进沟考察沟道砾石堆积物的岩性、磨园度和分选状况。沟口滩地组他们基本上不走路,但他们是在戈壁滩上工作,七月下旬日当午,酷日之下的干热河谷内工作其艰苦性不身临其境是体会不到的。我们沿沟上溯考察的同志顶着烈日,上面晒下面蒸,人人都是汗流浃背,途中忽然听到前方有哗哗的流水声,过了一个河湾,只见前面有一个十多米高的水头瀑布,“清水飞流直下,疑似银河落九天”。这下把我惊呆了,至那时我已在黄土高原做了多年的野外工作,还从未见到如此美妙水景。在瀑布下面还形成一个大水潭,清澈见底。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在黄土高原上有这样好的水景,才真正体会到如鱼得水的深刻含义,跳进这天然的游泳池里痛痛快快地畅游。畅游以后坐在水潭边共进午餐---啃方便面。

进沟工作时间较长,一般到下午三点才能出沟,单靠方便面无法充饥,酷暑就想到西瓜。既解渴又充饥,进沟带上一个大西瓜,把西瓜埋在离沟口不远的水坑里,出沟以后就可以吃上“冰镇”西瓜,稍事休息又解饥渴。这就成了“常规”。而在调查清涧河口老牛滩时有件与西瓜有关的趣事:老牛滩位于峡谷右岸的陕西省清涧河河口,汽车无法直达目的地,必须绕道对岸山西柳林县交口镇渡口过河。从渡口到老牛滩是一段峡谷,无法徒步,为此租了一只船带上方便面、西瓜、一桶饮料出发,船把我们送到目的地并预约到下午4时左右来接。到了沟口以后与以往一样分成两组,各自带上中午吃的,把西瓜和饮料照样埋在水坑里轻装上阵。顺沟而上,一直追溯到物源稳定河段。在折返途中看到河湾滩地上有农民在犁地,田埂上还有一堆西瓜皮。我们开玩笑说,这里农民生活不错,犁地还备上西瓜。其实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农民生活十分艰难。一路走,一路聊,到了我们密藏西瓜的地方。又饥又渴,到水坑里取西瓜,只剩下一桶饮料,而西瓜则不见了。这时才想到农民犁地田头那堆西瓜皮很可能就是我们的西瓜。这时又气又狠,只能坐在那里“望洋兴叹”。这很可能是由于西瓜上压的泥土太少,浮到水面上了,农民一定感到很奇怪,在这荒无人烟地方怎么水坑里会冒出一个西瓜来,顺手牵羊将西瓜捎带了,绝对不是有意识地与我们过意不去。

几十年过去了,回首往事,野外工作中的艰辛已不再有,而考察中发生的点滴小事趣事则回味无穷。

顺便提及:晋陕峡谷从河口镇至禹门口全长725公里,是黄河干流上最长的峡谷。两岸悬崖峭壁,水流湍急。晋陕峡谷全河段的真面目至今很少有人全程身临其境体验过。在我们考察晋陕峡谷前后有三支黄河漂流队全程漂流探险。其实在这三支漂流队先后通过晋陕峡谷之前,我们已经完成了晋陕峡谷的漂流科学考察。因而第一个晋陕峡谷全程考察经历的不是别人而是我所的周立同志(已落户美国),我和尤联元各自只有过一半河段考察经历,他是下段,我是上段。